红白潮汐
♢20210901我流双向暗恋|私设多|赞就丸了
♢文/剔红
“喂,忙到脚不沾地的近田老师,明天晚上高中同学聚会,有空吗?”
电话那头同学的声音像被细细的电流擦过,水蛇似的窜进又窜出,紧握着听筒的近田力丸只感到耳畔被磨得有些痒。
成员们和助理前后涌进早就提前约好的饭店,宇野赞多却拉着他从侧门悄悄溜了出去,冬夜里水汽有些重,近田力丸边跑边张嘴呼吸着,没几步路很快就被拉到来时刚路过几条街前的饰品店。
“这个怎么样?”
宇野赞多假装严肃地拿起一枚造型独特的戒指,又在近田力丸饶有兴趣地把它没入指间的时候,飞快地戴上另一枚。
“啊喏,有点挤,而且没有你那个好看。”近田力丸很诚实地回答着。
“近田先生,生活一点点困难喔!”宇野赞多笑起来,一会儿又嘟囔着,“真的好笨,这样戴不就可以啦……”
他一瞬间感到自己的无名指被烙上印记,血液被阻碍流动。
“你说,我们这样像不像私奔?”
多荒谬啊。
他却问,“到哪里?”
1.
“近田同学?”
“近田同学,快醒醒。”
“那家伙,看上去也太帅了吧?”
“听说是最近从名古屋转来的新生,前两天刚参加完考试,连训导主任都夸奖过呢。”
“是——!是我们想的那位藤原老师?他不是一向以严厉冷酷闻名吗?”
“在这里还能有第二位藤原老师?”
“快看!他要走来了,好帅好帅,请问我现在就向宇野同学告白会显得很唐突吗?”
“哇,那你要小心了,宇野君前两天刚刚拒绝了杏子同学的邀请呢。”
“还有我听说啊,不止杏子遭遇了滑铁卢,隔壁班的新田君也很残忍地被忽视掉了。”
“新田君?!他不是男生吗?!”
“我看近田的真命天子就要降临了呢!”
近田力丸来不及和身边人计较什么朋友间的幼稚秘密,电光石火,他只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打理平整了校服衣领,再用力压下去那根从走廊窗户处反射得清清楚楚的呆毛。
“啊诺……相原同学,怎么样?”
“宇野学长当然很帅咯!”相原美和子头也不回,双手拼命扒住窗沿,正星星眼状向外发射爱的电波。
宇野赞多就这样从他身边走过去了。
刚刚还趴坐在课桌前,甚至自己还搞不清楚是否已经调节到最佳状态,突然间那距离——近到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衣角带起来那裹挟着温度的风,还有一点点葡萄柚,柑橘的气息,那是自己最熟悉的香水,再加上几耳宇野赞多和身边男生交谈的清亮声音。
他早早就学会了有意收集细小碎片,用五感,用擦肩而过,用一些相同的物件来证明两人的福至心灵。
甚至对方都不认识他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卡壳的秒针重新顺时移动,万物重新开始呼吸,他耳朵上的流苏挂饰也再一次开始晃动。
近田力丸摇摇脑袋,蹙着眉头想要整理一下语言,埋头思索半晌后才清了清嗓子,“那个,不是不是。”
“我想要说的是,我看起来……”
没想到,相原美和子却像只机械猫一样缓缓扭回头来,挑着眉毛,也学着他刻意清了清嗓子,“当然——”
“脸上全是压痕啦笨蛋!”
2.
那时候每次近田力丸鼓起勇气,主动想要询问宇野赞多夜班加餐吃什么,都会睁大眼睛直直望向宇野赞多,不带任何杂质与不耐,只充满着某种难以掩饰的期待。可每一次宇野赞多都从这样温柔的目光中败下阵来,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学会了眼神躲避,岔开话题,他不是不想直视,只是不敢。
那目光像浩瀚的大海,他却犹如一艘小船,稍不留神便会即刻沉溺。
他们训练完,在空荡的训练室一句接着一句唱歌,又在无人的街头一起骑车。
到了公寓楼下,近田力丸扶着腰慢慢从自行车座上挪下来,宇野赞多将两辆车推到固定位置,问他:“又疼了?”
近田力丸点点头,将宽大的衣摆塞进裤子里。
“我背你,上来吧。”
腰侧好像一下子就泄了劲,近田力丸顺从地趴在他的后背上,胳膊在他脖颈处轻轻交拢。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,他再也记不起曾经下坠过的感觉,只觉得那些已经从胃里快要翻腾到喉咙口的蝴蝶,争先恐后要冲出来,他只得紧紧抿着嘴,生怕一不留神就放跑一只。
蝴蝶效应他清楚得很,双翅扇动一次便是一场席卷大陆的风暴。
他恐怕经受不起,更躲闪不及。
门关处橘黄色的吊灯被拉开,视线明晰。近田力丸的双脚刚缓缓落地,就听到耳旁宇野赞多呲牙咧嘴的一声抽气。
近田力丸心下一沉,果然前两天地板上还没修平的那块凸起惹了麻烦,宇野赞多的手受伤了。盯着那处被划出粉红嫩肉还没结痂的伤口,近田力丸陷入了沉默,他不想和他说话,只想让周遭凝固的空气替他生气。
“难受。”
宇野赞多声音一下子软下来,抬头与近田力丸对视就又很快错开。他小心翼翼伸出另一只手去揪那人的衣服,却被近田力丸不动声色地拂过。
肚子现在空空如也,加练的三个小时他油盐未进。极力想要忽视掉宇野赞多的近田力丸此刻只想冲进厨房,热一个冰箱里还剩着的便当,再饱饱睡一觉,却被宇野赞多抢先一步横在身前,抢走了昨天剩的半盒寿司。
两人分坐在餐桌两边,埋头吃着又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对方。近田力丸低头,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,像热恋期未满,又像过了很多年。
房间里暖气很足,像是每一个春天,照例都很暖和,他又尝了点清酒,脑袋就开始一颠一颠地往下坠。宇野赞多只得半搂半随着他往卧室里走,扑到带着熟悉香味的床上,近田力丸恍惚间又靠在床头。
沉默的时刻再次悄然而至,近田力丸摸过他的手来揣到自己衣服里,他想开口又放弃,还能说什么好呢,只有这个笨蛋才会在手划伤的时候还要背别人回家。作为男孩子,划破个手又算什么呢,可他就是心里无名窝火。
他只能给到他一点点温暖,可这又有什么用?近田力丸一瞬间感到悲哀起来,因为这种不安感在心的阴影处会累积,像尘土,足以压垮两个人短暂相依的肩膀。
3.
“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宇野同学。”
近田力丸原本正背着大小包包,三两步慢吞吞地跟在近田梦里屁股后面,他抬起头来,斜前方毒辣的太阳好像径直要晒进人的眼睛里。
空气中的热波仍在灼烧下缓慢流动,可他就这样突然冒出一句话,站定后又不再挪动了。
梦里埋头在前面仍旧步履不停,身上黄色的防晒服随着热浪鼓起又沉默,让人看不出她有一点想要扭头的意思。
“哥哥,请你保持速度跟上来。”
这里没有冷冰柜和雪糕,这里只有几棵连太阳遮不住的歪脖树。如果生气会具象化,那么近田力丸想要在自己头顶戳两个孔,让它能够持续冒烟,冒给前面这个人看。
快到平芜尽头,在那里可以一眼望到山顶。
梦里突然出了声:
“那哥认为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欢呢?”
近田力丸愣了愣,左手紧攥住衣服一角,嘴上却也诚实地回答了:“我只是认为我们在一起很合适。”
到达终点,梦里挑了块景区里干净一点的石头坐在上面,顺手将手边的包包放好,里面装满了她昨夜备好的应急用品。
烈日滚滚,当头不息。她浑身感受着那块被灼石头散发出的热气,却丝毫不觉得难捱。
“其实,我有时候真的很害怕回头,害怕回头看到哥哥没有跟上来……明明捧着一颗纯净的心,却被人平白落在原处,结果再被一些无端叨扰的东西缠住,放弃掉本该属于自己的自由,”
“让哥这样的人真的很可恶,”
“不过已经变成这样的哥哥,从某种程度上来讲,其实更加可恶。”
近田力丸只发出半个“啊”的声音就闭紧了嘴,神色像吞咽半口空气就噎住的小动物。他突然一瞬间,明白了梦里想要传递的信息。
作为家里唯一的男性角色,他其实经历过泥潭滚打一样的学生生涯。
刚成为懵懂的一名小学生,疑惑地捡起垃圾桶里的笔袋还为此欣喜好长时间。
男生们像电影里的小怪兽一样围攻他,嘴巴里释放出不祥的语言……但他会张开阿童木一般的双臂迎接他们,再加上最真诚不过的自白——“是真正的女人哦!”
……
他在那个晚上之后的好久好久,才突然理解了妈妈在打跑那些男生后,为什么要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抽噎。
突然理解了小梦里从幼时便萌芽的英雄主义从何而来。
“可是哥完全不用为此担心,这倒是真的。”
“啊?”近田力丸噎回去的后半个音节又被重新释放,这一次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。
只见梦里脸上呈现出一种无比真挚的神色,她坦诚道:“因为如果……前提是说如果!如果生命能够再来一次,我还是想要你做我的哥哥,独一无二的哥哥。”
“那时候,就要换哥来保护我们,保护妈妈,保护自己爱的人。”
记忆里一直喜欢无缘无故生气的妹妹,此刻身上的防晒服却如同一件黄色披风。
这抹娇黄色在灿阳下明亮着,清晰着,值得钦佩着,这让近田力丸不禁开始愉悦起来,那种感觉烙在了这一短短瞬间——她好像个小英雄。
成年那天涂着黄色指甲油,叼着柠檬味的棒棒糖,在学生们面前跳起舞来就像是宇宙的中心……梦里好像自从离开朋友环绕的高中,离开母亲和他,瞬间能够上天入地又变得无所不能。
可就算近田力丸注视着她离开得越远,自己的情绪感官再迟钝,看到那颗明黄色的气球他也会下意识伸手去抓住,因为他再明白不过,这是他早已被悄无声息刻入灵魂的牵绊。
4.
近田力丸除了在宇野赞多面前,每天都会说一句喜欢,而Shori光荣成为继梦里后的第二位树洞。
这似乎与他的性格大相径庭,可他却觉得这是每日必做的一道功课,提醒着他要主动去和自己脑中那个非臆造的世界紧密相融。
收到来自公司的通知时,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,想要再听到一个名字。
而脑海中“Uno Santa”的声音真的从背后响起的时候,他只觉得这个世界未免对他过分友善,自己想做便就能做到,想当真便就能成真。
为了去到中国,小狗Pochimaru也许将会成为第一个大问题,细细想来,要Pochi借宿Shori家的日子可不短,为此近田力丸再次双手合十道:“拜托了,我亲爱的Shori!”
Shori自和这家伙做竹马开始,早已领教过近田力丸这等哀求的本事。
于是他嘿嘿一笑,做出纯善的表情:“听说新宿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寿司店,评价很不错呢……”
近田力丸作苦恼状,“是啊,Santa……他最近都很少和我出来一起吃寿司了。”
“咦?”Shori忍不住惊奇起来,要说这两人之前明明小动作不断,“我怎么不知道,Santa最近很忙吗?”
听到Shori的问题,近田力丸不禁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游离,是啊,最近那个人去哪里了?自诩Soulmate的自己好像也给不出一个完整准确的答案了。
他突然意识到,他们目前的生活并非想象中那么牢靠。舞蹈室的一丝不快气息,中午晚上的吃食选择分歧,合租房子数不清的细枝杂碎,可能就因为这一点点缺口,玫瑰色的象牙塔就会在某一瞬间崩塌掉。
唯独面对舞蹈这件事他才会有十足十的骄傲,因为只要他耳畔划过声音,双脚踩下第一个节拍,他就能轻易忘却时间,忘记那些时间在他身上被倾轧过的痕迹。
以旁观者的身份注视别人哄抢满地散落的六便士,而他却足够幸运,得以与脉脉流动的白月光交颈而舞,在一汪难言的孤独中,如胶片慢镜头般盛放。
宇野赞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,可他们很巧地对视过一眼后迅速就挪开了,他那时还在迷迷糊糊窝在沙发上,正等待一直追的电视节目完结。直到又一次在疼痛中醒来,触觉和嗅觉完全恢复,他才向宇野赞多挥手,重新打了个勉强还算正式些的招呼。
真的太奇怪了,他遇到宇野赞多永远慢,永远行动跟不上思维,永远距离半只手就要放下,永远都在相同的事情上败下阵来。
近田力丸只得在原地打转,不知道该如何走进他的心,却好像明白自己永远也得不到他真正的爱情。
比如,像现在。
“今天幸福吗?”那个人只会问出这样傻乎乎的话来。
要讲幸福或者不幸福,对他而言没有固定的一个答案。
这两天来讲说实话,有些幸福,见到了舞蹈界的新朋友,也在交流中努力汲取到了丰富的经验。可更多的是回到公寓看到曾经Pochimaru的专属小窝后,那一点点从隐秘处翻涌而起的无力感。
来自暖烘烘小动物们的那份媚俗情感,要用颜色来形容,是一种冒着热气的甜白,每次回到公寓拥抱Pochi的时候,就像拥住温热的一只大芋头,暖从心起。
而他望向Santa,他们的关系却像英文诗集里写过的酪梨色,早春的池边一棵柳,软青还不够,还带着冬色的枯黄,枝条锋利到还要从脸上划出一道口子。
宇野赞多补充道,“我想和你待一会儿。”
旧的伤口才刚刚结成坚硬的痂,新的刀刃就破风而来。
可是你知道吗,最令我伤心难过的不是你不愿意紧握我的手,而是我们握着并不舒服。假如你不愿放手,那我也会先你一步松懈力气,假装淡然,再满不在乎地抽离。
那个人的气息慢慢靠近,仿佛试探性地戳了下他的脸,随后欺身吻了上来。
他没有拒绝,亲吻本身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,宇野赞多的吻和他本人一样,在夹杂细微火星的炽烧中,又带着几些埋藏很深的温柔。于是他可以闭着眼睛大方承认了——今夜似乎比其他夜晚更动人一些。
枕头下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。
猛地,距离更近的近田力丸第一个从假象沉溺中惊醒。他睁开眼睛,很快朝那个方向努努嘴,示意宇野赞多赶紧查看来电。
宇野赞多半眯起眼睛,细细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脸,才长臂一伸去摸手机。
“抱歉,下班后又来电叨扰,请问那边是宇野赞多吗?”
“啊对,我是宇野,黑泽小姐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?”
电话那边传来离开大楼时刷卡“嘀”的一声。
“过一阵,公司会通知关于你和近田在中国团内下一步的规划,邮件处记得查收。还有,更重要的是,之前和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?”
“原来您那时说的期限,时间这么紧张吗?”闻言宇野赞多轻声离开了软塌,赤脚走向不远处的阳台。
“公司的意思,Santa你不明白吗?”经纪人姐姐说话语速缓和,和往常一样温温柔柔的,可也没有听说过谁能够轻易反驳她的意见。
宇野赞多背对着他,也看不到脸,能勉强听得到的又是几句模糊不清的嘀咕。
随后,近田力丸也只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,像是撒娇一样的声音。
“当然了黑泽小姐,我向来听话得很,这点你最清楚不过了。”
“Santa,我们要继续吗?”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,忘记刚才电话带来的不快插曲,仿佛只是从身上拂去几粒灰尘。
宇野赞多却摇摇头。
不知为何,一股火气莫名其妙从心底而升腾,“你回去吧。”他推了推眼前这具来了中国明显反而长高了的身体,躺下又翻了个身,不一会儿又转而面向墙壁。
身后却有个温暖源再度贴来,耳畔随之而来的是轻缓的呼吸声。
他突然又感到一股踏实而又恒定的暖流,正透过年轻的躯体将自己全身牢牢包裹,严密,又不留任何缝隙。他仍旧看不到他的表情,但还是习惯性地在那个人的怀里蜷缩了一下。
“再和我聊会儿天吧Riki,太久没这么放松了。”
宇野赞多的额头轻轻抵住近田力丸的后发旋,几句呢喃声很轻,但足够清晰到让近田力丸听见。
“这些日子很忙,很累,但这是我从未设想过的道路。我不能闲下来,闲就代表无用,代表被这个滚滚向前的时代抛下了……所以我又很庆幸,原来我还有用武之地,原来我还有那么多剩余的热情可以燃烧。”
近田力丸嘴唇微张但又没有出声,有什么好说的话呢,每一个字他都已经烙进心底了,因为他也是如此,甚至更甚,所以他又有什么立场来告慰呢。
没多久,身后便传来频率稳定的呼吸。近田力丸叹了口气,放弃内心的天人交战,开始专心致志享受来自身后的温暖。他并非寂寞,只是偶尔也会脆弱想要贪恋,但这份温情也仅仅包裹了他的后背,保护心脏的那片肌肤,依旧快要溺毙在那片幽深海水里。
只要能够停留在这一刻,就算窒息的那天来得再早些,他想,恐怕他也心甘情愿。
5.
爱好像永远也不能说出口。
看着自己试图拉住那个人衣摆却落空的手,他反复告诉自己,不要再傻了,这根本不能算是爱。他不禁咬着下唇,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两张图片,第一张是两个人相向而行,视线只会面向对方,只会做专属于两人的动作。
而第二张却是两人径直而过,背向而立。
一点儿没错,这个世界变数太大了,本就只有擦肩而过和永无交集两种结果,他又有什么权利有额外的苛求呢?
最热情的人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。
演唱会足够气氛火热,粉丝的呐喊声直到他们退场也没有完全消散。退场后的队友们也纷纷继续保持着高昂的情绪,前后忙着在后台做着收尾工作,商量要约起来逛街口新开的服装店。
近田力丸又逃进了厕所,那里的一切跟他暂时无关,因为他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,这个世界也不再需要他了。
“我以为那不是你。”
隔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,近田力丸一下子就认出来,背部却尽力靠向相反方向的隔板。他不想出声,就像他在争吵时,只会把怒火发泄到冷柜里的雪糕上一样。
“这一场袖口太相似了,
“而且大家喷了同一瓶香水。”
解释那么清楚,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吧?其实我们并不是什么恋人关系,对于细枝末节的一点小事,紧抓住不放又成什么样子呢?他忍不住想着,却无法继续做到一言不发了。
“Santa,我没有,我真的没有在生气,”近田力丸闭住眼睛深呼吸了下,用更加放慢语速小声解释道,“只是气氛有点,嗯不好,我就想来别的地方。”
“原来,Riki面对我也有不说真话的一天啊。”
隔壁的宇野赞多像是咧开嘴笑了下,似乎那话刚才只是在开着很普通的玩笑,“Riki原来……真的这么在意这些成人法则。”
“我刚买了新的糖炒栗子,Riki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出去吃吧。”
两个人来到了场馆外面的长凳上,宇野赞多从纸袋里抓起一颗栗子慢慢剥开,又整个递给近田力丸。
近田力丸沉默着,把栗子掰成两半,又递回半个给身边那个孩子一样的人。
如此循环往复,闭环一样,竟然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像是回到了从前。
吃完零食两个人的手都是黏黏糊糊的,看到彼此脏兮兮的双手,宇野赞多又笑起来,“我还记得,Riki你那时候还很不相信,这个时代还真的有人会带手帕呢!”
“因为,我也没想到Santa似乎比我还要奇怪啊。”
近田力丸哼哼笑起来,眼前却突然被一只手挡住了视线,他能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汗珠正在尽数被纸巾抹去。感受到宇野赞多动作的他,只得僵硬地直视着前方,等到那片白色全部抽离他的视野,他才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。
“手帕经常需要清洁真是很麻烦呐,那么我也只好紧随潮流了。”
宇野赞多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着,又突然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——猛地靠在近田力丸的肩膀上了,好像变成一个依偎在男朋友身边的小女孩。
他真的实在是——
Shori曾经问过他,这份暗恋到底是怎么样呢?
他埋着头哼哼笑道:“是不能太喜欢啊。”
因为再喜欢就要溢出心脏了,到那时候再被别人看出来的话,就实在是太惨了,不是吗?
但用一个人渺小的喜欢,去剥夺他被那么多人喜欢的权利,是不是太残忍了?在无数寂静无人的深夜,他总是不止一次地在脑海闪现那些场景,想象那些他无法接受的结局。
宇野赞多在他过生日的时候,曾经送给他一件亲手设计的卫衣,上面绣着一只暗灰色星球,叫做海尔波普。
但是近田力丸不知道。
听说海尔波普的下次回归要跨越两千年,错过,那才真叫做一场千年恨。
6.
解散演唱会是两年来规模最盛大的一次,却是近田力丸和那个人离得最远的一次。他作为解散场的总编舞设计,最清楚哪里的动线可以完美避过和那人视线交错,哪里可以连擦肩都做不到一次。
那时候,谅谁都会想到那只电话里会传来怎样的声音——
“Santa这么聪明,应该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前途最有利的吧?”
“哪一部分最不应该割舍,想必你最清楚……”
其实见不到的日子更多,商务与直播更多,两人开始了默契十足的双向冷战,更别说连刻意的见面也变得寥寥无几。
化妆间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,每个唇角扬起的都是不同色号的艳尾,碎发旁的饰品来回反射着头顶的灯,几十团云雾似的头发在他眼前飘过,像过去老城市里旧版公车开过留下的尾烟。
他的发色如何?亚麻、铅灰或剔红?
再或者他的耳饰如何?流苏,挂坠,再加上几颗碎钻?
像是人间观察家,他忍不住去无端联想,像用画笔在脑海中描绘一个无与伦比的白日梦。
近田力丸无数次让自己的思绪飞往他想要的未来,越想眼泪却在心里面流得越凶,他太清楚不应该,太多人的偏爱倾注于宇野赞多的时候,其实一个人的多情也只能做无情恼。
他一直足够豁达,足够现实,足够有后悔的余地。
空无一人的舞台上,四处飘落着烟花燃尽后被剩下的金箔雨碎。他回到原地,很多年前,做艺人这个叛逆萌芽便自此而生。脑海里无法抑制地想象着舞步,却毫无预兆地跳起了那支在海上只有个浅浅开头的芭蕾。
“祝你能一直快乐。”
如惊雷般,宇野赞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,瞬间,近田力丸便从舞蹈中抽离出,更是不消任何犹豫便扭回头来。
只见宇野赞多戴着那个滑稽的圣诞帽,双手捧着一个蛋糕,红白相间,看上去和他全身的衣服一样合拍。
“你不知道,我叫这个……对,为你庆祝的专属蛋糕,庆祝你再度获得自由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还知道点别的。”
宇野赞多拿起他的手,贴近在近田力丸的胸前,“这里,就是这里,它跳得厉害。”
“像一尾鱼,像一尾有温度的鱼正要降落在一片温海里。”
近田力丸此刻的神情却像是出生的小孩,仿佛被噎住又刚学会喘气一样,他只得不停说着:“没有,它没有,它是属于我的,它什么样只有我才知道。”
“那我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了吗?”
“从前是什么样子的?从前好像也没有……对吧……Santa?”
那个人似乎陷入了莫名的悲伤中,“那我们,就算是分开了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是不是没你想象得那么好?”宇野赞多凑近又离远,像是不愿听到答案。
他说不出话来,又有千回百转的言语卡在嗓子眼,却只能无声默念,无论你怎么认为我都好,你怎么想都可以,我也不会因此改变我一分一毫。
但他又忍不住在心底反复说——
可是我,是真的、真的想过永远,我想过我们能一起享受暧昧,享受舞台,甚至享受失败;我们能一起去名古屋看海,回到宾库看樱花;我想过未来纵有长空万里,纵有银河水湾,我都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去爱你。
可我比你大那么多岁,我前路摔倒过的地方,不能再让你来一次;我这一生学会用尽力气保护的,也只能是你。你不需明白,也无需懂得,你只要大步往前,尽力自由……
你不知道,其实你是我的独一无二,让你产生那样的疑问我会感到无比惊慌——
因为你足够好,比我想象的还要好,这一点,是最最毋庸置疑。
红白色的宇野赞多露出了令人难过的表情,一瞬间周身的气泡都被戳掉。
他倾身放下两只小盒子,开始一步步向后倒退。
向着出口,像是倒带,像这盛大的婚礼入场是随意开起的一个玩笑。
身后溢满要吞噬他的光芒,它们来自夺目灿烂的夕烧,旁若无人又残忍地证明着,明天不过又是一场好天气。
他好像又要哭到隐形眼镜掉出来了,湿漉漉的整张脸,整颗心,好像这一辈子就只会为他一个人哭一样。
有人说,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完美的东西,只会在短暂时刻保留某种光泽,那一瞬间,恐怕就是永远。
近田力丸用尽全力追出去。
穿过高中教室旁那扇灰蒙蒙的窗户,穿过彻夜长明的练习室长廊,穿过这么多年、这么多年籍籍无名的暗恋,穿过他以为早已窒息在暖流浅海的那份爱——
再一步迈出门去。
可他却看到那个人乘着时间,早已飞远。
END.